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些年王的演艺生涯像是一条平稳的红线,在这个不停被拿来作比较、被排序、被聚焦的行业里,常常都被评价为“演啥像啥”。尤其在口碑票房双收的电影《八佰》上映后,他以“羊拐”一角被标榜为演员界的“黯然销魂掌”,面对这样“高耸”的评价让王诚惶诚恐,他把这些都归功于是观众的抬爱。
尽管来自观众和业内的赞扬已经给了他足够骄傲的资本,即使在银幕前镜头下是“会演之人”,但你可能想不到,王在整个创作的路途上是害怕的,是捉摸不定的。
这好似和他的硬汉形象相去甚远,他说这话时,也无疑引来“糙老爷们也会害怕”的再三确认,但听他阐述每一次表演的背后,都有着想象不到的艰难构思。王把每一次创作都比喻为堆积木,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必须每一块都拼对了才能让角色立起来,有一块出差错,它都是不成立的。
“就像你们在‘羊拐’身上可能看不到其他类似角色的影子,那是因为在独有的角色面前,他的感觉、气息、眼神、风格都需要反复琢磨,没有公式,是需要付出很多‘不确定性’的苦功的。”
和《八佰》里的羊拐一样,凡事王都喜欢冲在最前面,只要说是去演戏,他任何时候都可以精力充沛地站在你面前。他说,再攒一个角色,是还想尝试下一个新类型,就像最近收官的,他与鹿晗主演的网剧《在劫难逃》,剧中他重操“刑警”旧业,竭力避开时间线上难逃的劫数,让所有该活的人都能好好活着。“接这个剧本源于我实在太喜欢了,它有时光倒流的概念,又有些烧脑,我等了很多年才有这样的题材,这不是美国人拍的,也不是大电影。但能让你不断去寻求答案,再加上还能和年轻人一起搭戏,我很喜欢。”
同样作为主演的鹿晗,也是该剧的一大看点,《在劫难逃》播出期间,热搜中都在关注“鹿晗能不能接起王的戏”,“最后这不也接起来了吗?”王反问:“如果接不上,早就骂成一片了,他的进步与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鹿晗是一个特别真实的孩子,也很敬业,他对表演确实也有过困惑,但也极其努力地想把戏演好。”
王说,和鹿晗因为工作成了好朋友,拍摄期间一有空就对词,一遍不行来两遍、三遍。片场,就是他俩相互帮助、相互给予、共同进步的地方,他总和鹿晗说“演戏我教你,唱歌你教我”,“因为我唱歌几乎每次都跑调,但鹿晗会安慰我说,这个唱法是我的一种风格。有时我遇到的一些和我搭档的演员,演得还不如鹿晗,你们为什么不说?人可以从好到不好,也能从不好变好,为什么不给他空间和土壤去成长,就判定好和不好,年轻演员是很不容易的。”
被问到会不会因为鹿晗而想起自己初出茅庐的那个年代,他笑说“不会”:“我会‘嫉妒’他,不是真正定义上的‘嫉妒’,是他们现在的资源确实比我们那会儿多太多了,拥有的机会也是无可比拟的,我年轻的时候想演男主角根本没机会,一等就是十多年。”
王说,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想演男主角,也想演得奖的电影,但到了如今这个年龄,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味地寻求“最好”,而是考虑拍一些自己既喜欢又能有所突破的作品。
从二十多年前拍影视作品开始,王见证和参与了整个华语影视圈的盛夏和寒冬,演绎了各式各样的角色。有人说《八佰》里的“羊拐”演得真好,每一个镜头都可以当教案,但殊不知,在王参演的上百部作品里,不管角色大小,很多都能让人过目难忘——《钢的琴》里日子过得人仰马翻的工人陈桂林;《“大”人物》里他是不惧黑恶的底层刑警;《解救吾先生》中浑身散发着穷途末路之感的悍匪华子,还有《绣春刀》里正直坦荡却又唯唯诺诺的卢剑星,这些角色都和他本人截然不同,但又始终掺杂着他的影子。
他笑侃自己这辈子就是在和观众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原先他们觉得我演得不错的时候,说你只能演陈桂林,演不了硬汉;等我演完坏人,别人又说我演不了好人,你演什么都坏;再到后来他们不知道我还会点儿功夫,在《“大”人物》里打得还不错,又觉得你能演硬汉了;到现在,他们也没想到《八佰》里的硬汉是个逃兵,又觉得这个角色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大家究竟是怎么定义的,但每次都想在大家的固有思维上去做出点改变,用‘变一下’去换他们的认可。角色和角色很多是不能拉在一起比较的,懂我的人、真正看我表演的人会以多个维度来观察我。”
他坦诚地道出自己的担心:“你们都说《八佰》里演得好,但你们不知道遇到这个角色前我演了多少个角色,且每一次都要去争取突破,而且我还要继续走下去,随着年龄增长,路越走越窄,以后创造角色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少,容易把自己的路给封死,我怎么办?还是只能继续演下去啊。”
与王的采访大多聚焦在表演上,似乎他就是个在表演领域里按部就班的上班族,他也从不把自己当明星,“演员就像一只瓶子,经过锻造后被人熟悉,也因为作品被人看到,但最终能留下来的只是瓶子里装的东西,你的努力和你的志向,这些掺不得半点假。”早些时候,围绕着他最出圈的话题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里包含了王俊凯、易烊千玺、王源三个人的名字,而被大家称为TFBOYS的结合体。
作为公众人物,他把自己与被追捧、被讨论、成为焦点的界限划得太清楚了,每次问到在圈中如何保持特立独行时,他总是憨笑一声,“这不是我该关注的重点,我需要想的就是表演。很多人把明星想得太简单了,戏演好了,粉丝多了,再参加点商业节目,曝光噌噌上涨,但没了作品,本身的质量经不起考验,很容易会被遗忘。”说这话时,王显得尤其认真:“我这么多年只知道一个道理,明星的头衔都是别人给予的,更多是一种虚的称呼。演戏的时候如果你把自己当明星,那你永远也演不好戏,你只能演明星。”
“‘羊拐’这个人既傲慢又带点温情,最开始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给娘弄点钱,也不懂什么是舍生取义,但他冷酷的外表下,内心还是很柔软的。在整个战斗过程中羊拐逐渐被唤醒,才会走上大义之路。”王说他非常理解羊拐的内心,而最难演的也正是这种情绪的把握:“《八佰》是群戏,要用比平时多很多倍的努力去处理细节,大家的台词都很少,更多是看表情和状态,每场戏都要靠情感去展现,哪怕一个低头、抬头,一个对视,如果不能恰到好处带动观众的情绪,就是失败。”
《八佰》的主打海报是“羊拐”扛着大旗的背影,这让王觉得自己很幸运,“正因为它是背影,如果是正面就代表了一个人物,但背面则代表了一种力量、一个群体,这样的呈现很有力量。每次我在大街上看到这张剧照就觉得很催泪,也觉得非常幸运。”
“羊拐”是《八佰》中的老处男,电影的最后,他询问“瓜怂”(姜武饰)摸胸部的感受,也成为片中戳中泪点的桥段。“他把这想象为一种未来,一种美好的向往。如果有来生,想真正去尝尝生活的滋味,可能也只有知道自己明天就不在了的人,才会有这个想象。不用太具象化去探讨可能与否,那是发自内心的、对活下去的渴望。”
片尾,对“羊拐”“山东兵”(李晨饰)组成的殿后敢死队没有展示明确的结局。王说,羊拐确实牺牲了,他们的结局就是“人没了”。“其实很多人对这个也有疑问,我们一开始就拍到如今成片的这里,前方部队去冲桥已经很写实了,这样刚好和前方部队形成呼应。”
《八佰》上映后,王听说很多观众自发前往上海四行仓库打卡参观,并在台碑上给“羊拐”和“瓜怂”献上鲜花和烟,他特别感动:“郑恺前段时间还打电话给我,说等我到了上海就去找他,我们也要去四行仓库打卡。”不过,因为档期原因王错过了同为管虎执导的新片《金刚川》。但他说,和管虎、梁静有聊过之后合作的可能。
王:肯定有,但过多的是老天爷眷顾我,可能是我运气好,自认演的角色10个里起码能成功6个,状态好的时候甚至能成功8个。我一直认为演员卖的是感情,最后显露的是修养和个性。观众不是傻子,你不好好演就没有人看你的表演。去看纪录片不就得了,那个更真实。
王:我心里不这么认为,就算到死的最后一天或倒数第二天,如果你做成了想做的事,也算是达成目标了,在我心里对成功的追求永远不会晚,只能说可能以前付出了很多没什么收获,这几年突然收获了不少。有些东西是越沉淀越好,就像我认为该珍惜自己那种“老成的青春”一样(笑),如果你不断积累修炼成为一坛好酒,存量多了,一旦有机会被大家品尝到就很容易彰显。
王:完成好每一个角色就是我们的工作,当它离你很远的时候慢慢去接近它、熟悉它,和它成为朋友,可能这么说有点虚,但我们一直在这么做,如果你不明白这个基本的道理就很难做到角色与人合一。如果我演的角色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打动观众,这个人物就成功了,但这确实很难,可又是一件好事,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乐观的消极”。
王:对,更多是勉励自己的一种心态,我一直认为很多前辈创造的经典和艺术是永远无法超越的,大多数是在模仿,你能说谁的表演超越了卓别林吗?我觉得不能,就像我的偶像李雪健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去超越,可能到死都超越不了,只能坚持自己的本心,膜拜着他们,多活一天,多努力一天。
王:我看得少,比如热搜什么的我都研究不明白,别人会给我看一些。其实我不会受影响或去在意这些(言论),你只要想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好的,坚持初心就行。比如有些文章说管虎在现场脾气很爆,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就跟有些人说我演戏耍大牌一样,不都是子虚乌有吗。在片场,管虎更多的是安抚演员的情绪。所以,不用在意外界因为不了解而发表的言论,要注重生活实质的东西。很多言论和我演好作品没有关系,存不存在只是别人的想法,不能说因为外界的评论影响我演戏的质量,那不是我生活的重点。
王:会啊,就像我现在正在学习怎么用淘宝买东西,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没用过淘宝。我也不是因为它新潮而学,是想和女儿在一起没什么代沟(笑),我会为女儿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