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的谱系里,散文这一支脉,更类似于五谷杂粮,既体量庞大,又内蕴庞杂。由于庞大,参与者众多,一派赶集过庙会的拥挤与喧嚷景象;由于庞杂,有跳华尔兹的,有跳迪斯科的,有跳广场舞的,百人百态,千人千面,很难一言以蔽之。就我对散文的理解而言,我以为,无论散文的取材多么的包罗万象,艺术表现多么的琳琅满目,却都离不开四个基本的节点。四个节点,可谓散文的四个核心要素,用四个字概括,即“真、善、美、新”。蕴含这四个要素的散文,就是优等的散文;背离这四个要素的散文,就是低劣的散文。
取材之真,要求所写的对象,不是源于虚构和臆测。无论历史,无论现实;无论一人一事,无论一地一景等,皆客观地存在着。取材之真,是散文的立身之本。想象的东西,和真实存在的东西,给人带来的冲击和感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书写之真,就是要同等尺寸而又极尽客观地描绘事物,不夸大,亦不缩小不能把老虎画成猫,也不能把猫画成老虎,更不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形成书写不真的原因,既有主观意念的驱动,亦有文学能力的不足,其中,后者为主因。也就是说,很多作者由于磨砺之功欠缺所造成的笔力不逮,尽管有书写之真之初衷,却无书写之真之能力。于是,也许取材是真实的,也在努力地表达着真实,但笔下的文字,却难免变形走样,依然给人以虚假与虚浮的感觉。
情感之真,则要求作者的情感是真挚的,是饱满的,是忠实于自己内心的。爱是真爱,恨亦是真恨,不掺杂任何虚情假意的成分。
作者的情感是否真实真切,犹如饭菜的味道究竟如何,读者品尝一口就能确切地知道,决然骗不了人。如果作者之所写连自己都无法认同,无法感动,却妄想于能感染读者,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前两者之间出现了误差,以什么为标准呢?我的看法是,以主观真实为标准。原因在于,文学本来就是主观化的产物,是作者用一己之心、一己之力对客观生活的主观化发现和主观化解读,而不是对生活简单化的复制和浮光掠影式的拍摄作者独具慧眼的发现至关重要,独具价值的解读弥足珍贵。无发现,亦无解读,写作其实是在做无用功。
后两者之间南辕北辙又如何?我的答案是,以本相的真实为要务。表象上的真实常常具有伪饰性,并不可靠,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决然难以明察秋毫。唯有本相的真实,才是事物的本色和本质。这样的事例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最典型的莫过于一些形象工程。形象工程表象上色彩缤纷,莺歌燕舞,但掩映其后的,却很有可能是众多权利受到侵害者的愁容和眼泪。
很多散文写作者,尤其是那些见风使舵尾随时势而翩翩起舞的写作者,都是在以无比的真诚,书写着无比的虚假。他们并非一定心怀造假的故意,甚至不乏满腔的赤诚,但因书写的对象是纸糊的高楼,书写的主题违逆基本的人伦人性,于是注定其作品只能似昙花妖娆于一时,而难以如恒星闪烁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