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台湾出版的一书叫做散文,就叫很简单,是台湾最重要的文学类型的出版社,九歌,他们出的。他们很有意思,这个出版社这么多年,每一年都出年度选集,他有选择散文的、有选诗的、有选评论的、有选小说的,都请作家、请学者、教授来选,非常专业,不卖人情的,把好的,那一年最好的,最有代表性的文章,集合起来出书。
马家辉:好了,连续几天我讲我的偶像,再来一遍张爱玲,还有谁呀,小津安二郎,还有太宰治,还有昨天讲张家瑜,我老婆,都是我偶像。今天继续咱们讲这个偶像,而且是讲超级偶像,是谁呢?就是我自己,今天讲我自己的故事,当然不是为了讲我自己,不是为了买书,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用自己的例子,作为一个示范,来告诉大家说香港的文学状态是怎么样,跟台湾有什么样的不一样,所以内举不避亲,我昨天教了你们普通话了,希望你们学得好。内举不避亲,亲,亲到最后就是自己,老婆都不比不上自己亲,我就要讲自己。
讲什么呢?我是讲一书,最近在台湾出版的一书叫做散文,就叫很简单,是台湾最重要的文学类型的出版社,九歌,他们出的。他们很有意思,这个出版社这么多年,每一年都出年度选集,他有选择散文的、有选诗的、有选评论的、有选小说的,都请作家、请学者、教授来选,非常专业,不卖人情的,把好的,那一年最好的,最有代表性的文章,集合起来出书。
散文,既然选在里面,当然这是文学了,今年刚出的,就是选去年,2012年的,所谓的最佳散文,选了几十篇的,都有不同的作家,还有小弟的文章。我写了几篇文章,谈木心,中国作家刚刚去世不久的木心先生,我谈,写一大篇文章来谈他。发表在台湾的报纸,现在九哥把它选为年度散文,还放在非常前面,把白先勇、郑愁予、余光中等等前辈们,把他们压着的,不好意思。
其实这种情况,几年前也发生过,也是2005年的时候,他们那一年的年度选集,也选了我一篇很长的文章,谈周星弛,也发表在台湾。那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想说,这两篇文章,周星弛、木心我都发表在香港的报纸,可是发表完了之后,没人理,说粗俗一点说,屁也没有人放一个,不会有人管的。我猜假如在香港,有人把我这个文章,跑去拿给大学教授看,问他们说马家辉这个是不是文学,他们一定说这是屁,这是报屁股文章,不是文学。结果同一批文章,同一篇文章发表在台湾,不仅被好多人看,还有人写信给我讨论,还被选为文学的年度散文。
我觉得这是两个社会,就看得出那种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台湾谈文学,有整个社群,一群人很认真的,他们很认真的对待文字,对待文学。他们看到的不管你是发表在什么地方,他们觉得好的,就把它拿出来出书、讨论,甚至举行读书会。所以在台湾我经常说,大家去买书,其实读书在台湾是一个集体行动。因为,比方说一个教授,在台湾去书店买完书觉得好,他会怎么样,他会把它推荐给学生,他会写书评发表在报纸,发表在杂志,甚至他会搞读书会。所以把这个好书一起来读,一起来思考,在香港不会的,香港因为教授什么的去买书就买书,读完就读完了,他不会用心去把它推广出来。
为什么呢?经常觉得因为香港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外来的人口,来来去去,好多教授,都来自台湾,来自中国大陆、海归帮,来自美国、英国,他们来这里做工作薪水也高,吃的也好,去旅行也方便。他们就是这样来享受香港的生活,香港的自由,他们不会愿意付出,来读完一个好书,把它带给你们香港人的。我举例了吧,余光中老师,我非常敬佩的作家,他以前写一首诗,叫《十年看山》,因为他在中文大学教书教了十年,然后退休了,赚够了,回台湾教书。他就写了这样的诗,他大概是说我们看看,他是说,我在这边看山十年,我一点都不喜欢,不仅不喜欢,我还讨论它,因为这个山挡住我看中国大陆。因为他在中文大学教书,他说在沙田中,香港的新界,他说挡住了。那后来,我今天突然觉得这个山很漂亮,为什么呢?因为我要走了,我要告别香港,我要离开了,我要回台湾了,我才,“才”听清楚,我才突然觉得这个山非常漂亮,因为要走了吗,舍不得了吗。所以我觉得当然这个诗很美,可是倒过来看我就想说,那为什么前面的十年,你完全对香港的东西没有感情,没有感情你就不会付出,我经常是这样有这种,你可以说是成见吧,偏见吧。对不起余光中老师,我不是故意针对你,我只是说,这是在香港经常看到的情况。
所以在香港我们举行很多的文学活动,文化活动想找一些前辈,一起来参与讨论,甚至当什么文学奖的评审等等等等,不容易的,找不到的。因为他们对这个地方不一定有那么大的认同,所以他们不一定愿意付出那个时间、精神。所以在香港我们刚才说,买书变成非常个人的消费行为,我把书花了钱买回来,就没有了。书带回我的家,就放在我的书架,不像在台湾,我们真的看到一个叫做文学界,或者是说看到一个文坛。在文坛里面你当作家,你大概知道,你可以参加什么文学奖比赛赢了,你大概就知道有出版社找你来出书,有报纸找你约稿,后来就有什么文学奖找你来,换你来当评审。你觉得有个路径,有一条路可以让你成为作家。那这些种种的路,种种的步骤非常可悲,在我出生成长的香港,没有。我觉得这个问题值得大家好好注意,好好的讨论,当然还有好好的看我的散文看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