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性是文本必备的艺术特征,对文本的表达效果有一定作用。古典音乐对余华和沈从文产生了深刻影响,在他们的行文中既能看结构、章节中或明或暗的节奏性,也能感受到文字下涓涓流动的心灵之音。
前者在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中有淋漓的体现,通过文字中的音乐技巧体现对时代和人性的思考,后者在沈从文以《边城》为代表的小说中表现为对天地自然形态和生命内在韵律的体验。本文将研究上述两类音乐性在文字表达中的不同形式,对比并探讨其作用。
1974年,进入后期,余华感到压抑,厌倦课业和百无聊赖的自由。但从一次偶然翻开简谱起,“无知构成神秘,成为召唤,我确实被深深地吸引了,勾起我创作的欲望”。
1983年,音响和CD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迅猛地爱上了古典音乐,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为一位行道高手,对西方音乐史的发展流变、各种风格和主义的聚讼纷争都能够信手拈来。生活给余华音乐,音乐又给他带来另一种生活。在余华脑中星空一样浩瀚的旋律和节奏,让他抵达时间的深处,感受情感的微妙,凝视自己的身影。正因为是对心灵的雕琢,所有艺术形式都是相通的,是人类普遍情感的延伸,其中任意一条行路,都能引起读者与作者间美妙的共振与共鸣。
他在吟游诗人巴赫身上学会让内心和巴洛克时代的生活一样宽广,让写作指向音乐深处。柴可夫斯基强调过灵感到来的方式:“只有从艺术家受灵感所激发的精神流露出的,才能感动、震动和触动人。”这让余华的心里清晰、明确,不再因八十年代中国主流文风的顾虑而裹足不前,音乐带给他的灵感之光让他的叙述之路开始变得明亮和宽广。
通过音乐与世界和解,他开始忠实地书写,大胆地铺展,又在这一过程中发现了音乐叙述、组织和文学的谋篇造句的共通互融,启发着读者们去感受叙述中音乐的魅力。
对比余华,沈从文的心灵之音又自成趣味。他的小说也有人生众相,只是不同于余华所笼罩的诡谲云雨,他用一个小小的茶峒城隔离喧嚣尘世,编织着一曲曲娓娓道来的山水之恋。他的情感丰沛却毫无矫饰,把边城的人文与美置于一种音乐境界。
《边城》中的音乐给人以视觉和听觉的享受,清澈淳厚的字句入目,山风、鸟鸣、葟竹声也俱氤氲在耳际。这里,沈从文的音乐就是自然,就是生活。从这样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一个温厚的灵魂,这与沈从文半生与音乐的缘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从文从小就乐于捕捉生活中的一切声响,那些与自然有关的声音,陆续镶嵌在成长生命的每一部分,这奠定了他对音乐的独特感知方式。在他笔下,音乐有着极强的熔铸力,为他眼中的世界笼罩一层神秘的轻纱,耐人寻味。
五四运动后,西方音乐在中国加速发展,青年沈从文活跃在当时城里众多西方古典音乐演奏会中,对西洋乐器产生极大兴趣。他感到钢琴“和我生命结合,我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
30年代时,已听完贝多芬全套的他,在创作时展现出他对感性的联觉能力,试图让“乐曲转译为形象的一些实验”。自此,他已成为西方古典音乐的信徒,致力于在文学中表现音乐。不同于余华的是,在沈从文脑中,音乐已然成为由心灵生长出的结构和旋律,将它以自己的原则加以重组。他心中充盈着丰富的关怀与情意,在故乡摇橹的船歌中也能听到诗意。同时心灵的声音又呼之欲出,融入他的生命体验和艺术哲思。《边城》在许多读者心里留下了一幅山色空蒙的写意画,这其中少不了沈从文的音乐化实验及美学追求。
音乐可以延展时空,增强表达效果。不论是叙述中的音乐技巧,还是写意中的心灵之音,两位作家都展示了音乐在行文中的的显著效果,给文字留下广阔的空间。音乐还可以丰满人物,增加作品厚度。沈从文和余华都在作品中巧妙了运用了音乐,但他们运用音乐的方式各有侧重,余华文字中的重复流动扩展了音乐的形态美,沈从文的音乐内化于心,让他接触到一种更真实的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