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席慕蓉_销售/营销_经管营销_专业资料。经典散文席慕蓉 【篇一:经典散文,席慕蓉】 孤独的树抗拒著秋的来临,孤独的我抗拒著岁月的流逝,席慕容用文字记录爱情、青春、一切快乐的时 光,就像是用文字来抗拒时间。纵使花凋叶落、万籁俱寂,这一棵孤独的
经典散文席慕蓉 【篇一:经典散文,席慕蓉】 孤独的树抗拒著秋的来临,孤独的我抗拒著岁月的流逝,席慕容用文字记录爱情、青春、一切快乐的时 光,就像是用文字来抗拒时间。纵使花凋叶落、万籁俱寂,这一棵孤独的树还在春天;那么,即使青春 不再,美丽的容貌凋谢,温柔的爱人老去或离去,一切那么冷清,我的心依然年轻,执意的不愿老去。 【篇二:经典散文,席慕蓉】 为你推荐的美文: 写给我站在底下画铅笔速写。 月亮好亮,我就站在田野的中间用黑色和褐色的铅笔交替地描绘着。 最先要画下的是远处那一排参差的树影,用极重极深的黑来画出它 们浓密的枝叶。 在树下是慢慢绵延过来的阡陌,田里种的是番薯,在月光下有着一 种浅淡而又细致的光泽。整个天空没有一片云,只有月色和星斗。 我能认出来的是猎人星座,就在我的前方,在月亮下面闪耀着,天 空的颜色透明又洁净,一如这夜里整个田野的气息。 月亮好亮,在我的速写本上反映出一层柔白的光辉来,所有精略和 精密的线条都因此能看得更加清楚,我站在田里,慢慢地一笔一笔 地画着,心里很安定也很安静。 家就在十几二十步之外,孩子们都已经做完了功课上床睡觉了,丈 夫正在他的灯下写他永远写不完的功课,而我呢?我决定我今天晚上 的功课要在月亮底下做。 邻家的狗过来看一看,知道是我之后也就释然了,在周围巡视了几 圈之后,干脆就在我的脚旁睡了下来。我家的反倒很不安,不明白 我为什么不肯回家,所以它就一会儿跑回去一会儿又跑过来的,在 番薯的茎叶间不停地拔弄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乡间的夜出奇的安静,邻居们都习惯早睡,偶尔有夜归的行人也只 是从田野旁边那条小路远远经过,有时候会咳嗽一声,声音从月色 里传过来也变得比较轻柔。 多好的月色啊!满月的光辉浸润着整块土地,土地上一切的生命都有 了一种在白昼时从来也想象不出的颜色。这样美丽的世界就在我的 眼前,既不虚幻也非梦境,只是让人无法置信。所以,我想,等我 把这些速写的稿子整理好,在画布上画出了这种月色之后,恐怕也 有一些人会认为我所描绘的是一种虚无的美吧。 我一面画一面禁不住微笑了起来。风从田野那头吹过,在竹林间来 回穿梭,月是更高更圆了,整个夜空澄澈无比。 生命里也应该有这样一种澄澈的时刻吧?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 只是一笔一笔慢慢地描摹,在月亮底下,安静地做我自己该做的功 课。 对着一班十九、二十岁,刚开始上油画课的学生,我喜欢告诉他们 一个故事。 这是我大学同班的故事。我这个同学有很好的绘画基础,人又认真, 进了大学以后发愿要沿着西方美术史一路画下来,对每一个画派的 观念与技法都了解并且实验了之后,再来开创他自己的风格。他认 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画出真正扎实的作品来。 一年级的时候,他的都是塞尚的,二年级的时候,喜孜孜地向我宣 布: 我已经画到野兽派了! 然后三年级、四年级,然后教书,然后出 国,很多年都不通音讯,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终于得到了博士学位, 成为一个美术史与美术理论方面的专家了。 我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原来要成为一个创作的艺 术家,除了要知道吸收许多知识之外,也要懂得排拒许多知识才行 的啊!创作本身原来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排他性。 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就是在某一方面的表现能够达到极致的人,而因 为要走向极致,所以就不可能完全跟着别人的脚步去走,更不可能 在自己的一生里走完所有别人曾经走过的路。在艺术的领域里,我 们要找到自己的极致,就需要先明白自己的极限,需要先明白自己 和别人不尽相同的那一点。 因为不尽相同,所以艺术品才会有这样多不同的面貌。像布朗库西 能够把他的 空间之鸟 打磨得那样光滑,让青铜的雕像几乎变成了一 种跃动的光与速度。而麦约却要把流动的 河流 停住,在铅质的女体 雕像里显示出一种厚重的量感来。毕沙洛的光影世界永远安详平和, 而一样的光影在孟克的笔触里却总是充满了颤栗和不安。每一个优 秀的艺术家走到极致的时候,就好像在生命里为我们开了一扇窗户, 我们在一扇又一扇不同的风景之前屏息静立,在的同时,也要学会 选择我们所要的和我们不得不舍弃的。 当然,有些人是例外,就好像在生命里也常有些无法解释的例外一 样。在美术史里,有些例外的艺术家,就像天马行空一般地来去自 如,在他们的一生里,几乎就没有所谓 极限 这一件事。像对那个从 天文、数学到物理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的达文西,我们该怎么办呢? 也许只能够把他放在一旁,不和他比较了吧?不然,要怎样才能平息 我们心中那如火一般燃烧着的羡慕与嫉妒呢? (四) 我相信艺术家都是 些善妒的人。 写给【翠鸟】 夏日午后,一只小翠鸟飞进了我的庭园,停在玫瑰花树上。我正在 园里拔除杂草,因为有棵夜百合花挡在前面,所以小翠鸟没看见我, 就放心大胆地啄食起那些玫瑰枝上刚刚长出的叶芽来了。 我被那一身碧绿光洁的羽毛震慑住了,屏息躲在树后,心里面轻轻 地向小鸟说: 小翠鸟啊,请你尽量吃吧。只求你能多停留一会儿, 只求你不要太快飞走。 原来在片刻之前还是我最珍惜的那几棵玫瑰花树,现在已经变得毫 不重要了。只因为,嫩芽以后还能再生长,而这只小翠鸟也许一生 中只会飞来我的庭园一次。 面对起这一种绝对的美丽,我实在无力抗拒,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 来换得它片刻的停留。对你,我也一直是如此。 【喜鹊】 在素描教室上课的时候,我者见两只黑色的大鸟从窗前飞掠而过。 我问学生那是什么?他们回答我说: 那不就是我们里的喜鹊吗? 素描教室在美术馆的三楼,周围有好几棵高大的尤加利和木麻黄, 茂密的枝叶里藏着很多鸟雀,那几只喜鹊也住在上面。 有好几年了,它们一直把我们的当成了自己的家。除了在高高的树 梢上鸣叫飞旋之外,下雨天的时候,常会看见它们成双成对地在铺 着绿草的田径场上慢步走着。好大的黑鸟,翅膀上镶着白色的边, 走在地上脚步蹒跚、远远看去,竟然有点像是鸭子。 有一阵子,学校想重新规划校园,那些种了三十年的木麻黄与尤加 利都在砍除之列。校工在每一课要砍掉的树干上都用粉笔画了记号。 站在校园里,我像进入了阿里巴巴的童话之中,每一棵美丽的树上 都被画上了印记,心里惶急无比,头一个问题就是: 把这些树都砍掉了的话,要让喜鹊以后住在那里? 幸好,计划并没有付诸实现,大家最后都同意,要把这些大树尽量 保留起来。因此,在建造美术馆的时侯,所有沿墙的大树都被小心 翼翼地留了下来,三层的大楼盖好之后,我们才能和所有的雀鸟们 一起分享那些树梢上的和雨露。 上课的时候,窗外的喜鹊不断展翅飞旋,窗内的师生彼此交换着会 心的微笑。原来雀鸟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我们肯留下几棵树,只要 我们不去给它们以无谓的惊扰,美丽的雀鸟就会安心地停留下来, 停留在我们的身边。 而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 【独木】 喜欢坐火车,喜欢一站一站的慢慢南下或者北上,喜欢在旅途中间 的我。 只因为,在旅途的中间,我就可以不属于起点或者终点,不属于任 何地方和任何人,在这个单独的时刻里,我只需要属于我自己就够 了。 所有该尽的义务,该背负的,所有该去争夺或是退让的事物,所有 人世间的牵牵绊绊都被隔在铁轨的两端,而我,在车厢里的我是无 所欲求的。在那个时刻里,我唯一要做也唯一可做的事,只是安静 地坐在窗边,观看着窗外景物的交换而已。 窗外景物不断在变换,山峦与河谷绵延而过,我看见在那些成林的 树丛里,每一棵树都长得又细又长,为了争取阳光,它们用尽一切 委婉的方法来生长。走过一大片稻田,在田野的中间,我也看见了 一棵孤独的树,因为孤独,所以能恣意地伸展着枝叶,长得像一把 又大又粗又圆的伞。 在现实里,我知道,我应该迁就与忍让,就像那些密林中的树木一 样。可是,在心灵的原野上,请让我,让我能长成为一棵广受日照 的大树。 我也知道,在这之前,我必须先要学习独立,在心灵最深处,学习 着不向任何人寻求依附。 【白帆】 可是,我如何能做到呢?如何能不寻求依附?在我的心里,不是一直 有着你吗? 你是一艘小小的张着白帆的船,停泊在我心中一个永不改变的港湾。 我对你永远有着一份期待和盼望。 在年轻的时候,在那些充满了阳光的长长的下午,我无所事事,也 无所怕惧,只因为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有一种永远的。会来, 也会过去,热泪会流下,也会收起,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气馁的,因 为,我有着长长的一生,而你,你一定会来。 今天,阳光仍在,我已走到中途。在曲折颠沛的道路上,我一直没 有歇息,只敢偶尔停顿一下,想你,寻你,等你。 雾从我身后轻轻涌来,目光淡去,想你也许会来,也许不会,开始 害怕了。 也开始对一切美丽的事物怜爱珍惜。不管是对一只小小的翠鸟,或 是对那结伴飞旋的喜鹊;不管是对着一颗年轻喜乐的心,或是对着一 棵亭亭如华盖的树;我总会认真地在那里面寻你,想你也许会在,怕 你也许已经来过了,而我没有察觉。 日子在盼望与等待中过去,总觉得你好像已经来过了又好像始终还 没有来,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呢?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模样呢?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所有的人一样老去的吧?总有一天,我此刻还柔 软光洁的发丝也会全部转成银白,总有一天,我会面对着一种无法 转寰的绝境与尽头;而在那个时候,能让我含着泪微笑地想起的的, 大概也就只有你只是你了吧? 还有那一艘我从来不曾真正靠近过的,那小小的张着白帆的船。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做的 ;有很多人, 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见到面的;于是,在你暂时放下先或者暂时转 过身的时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希望,有时候甚 至连这点希望也不会感觉到。因为,你以为日子既然这样一天一天 地过来的,当然也应该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昨天、今天和明天 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那一刹那,有的事 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 从此和你永诀了。 就象那天下午,我挥手离开那扇小红门时一样。小红门后面有个小 院子,小院子后面有扇绿色的窗户。我走的时候,窗户是打开的, 里面是的卧室,外婆坐在床上,面对着窗户,面对着院子,面对着 红门,是在大声地哭着的。因为红门外面走远了的是她疼爱了二十 年的外孙女,终于也要象别人一样出国留学了的外孙女。我不知道 那时候外婆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只记得,在我把小红门从身后带上 时,打开的窗户后面,外婆脸上的泪水正在不断地流下来。 而那是我看见外婆这样地激动,心里不免觉得很。尽管在告别前, 祖孙二人如何地强颜欢笑,但在那一刹那来临的时候,平日那样的 外婆终于崩溃了。而我得羞耻地承认,在那时,我心中虽也满含着 的,但能 出国 的兴奋仍然是存在着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 我流的泪没有老人家流的多,也才使我能在带上小红门以前,还能 挥手向窗户后面笑一笑。虽然我也两眼酸热地走出巷口,但是,在 踏上公共汽车后,车子一发动,我吸一口气,又能去想一些别的事 情了。而且,我想,反正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反正我们很快又会见 面的。而且,我想,我走时,正站在外婆的身后,有弟弟在,外婆 不会哭很久的。外婆真的没有哭很久,那个以后又过了一个夏天, 离第三个夏天还很远很远的时候。外婆就走了。 家里的人并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差不多过了一个月,大概正是十 二月初旬左右,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照例去教华侨子弟学校。那天 我到得比较早,学生们还没来,方桌上摆着一叠国内报纸的航空版, 我就坐下来慢慢地翻着。好像就在第二张报纸的副刊上,看到一则 短文.一瞥之下,最先看到的是外祖父的名字,我最初以为是说起他 生前的事迹的,可是,再仔细一看标题,竟是史秉鳞先生写的: 敬 挽乐景涛先生德配宝光濂公主。 而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手脚忽然间异常的冰冷,而我才明白,为 什么分别的那一天,老人家是那样地激动了。难道她已经预感到, 小红门一关上的时候,就是永别的时候吗?而这次,轮到我在一个异 国的黄昏里,无限懊悔地放声大哭起来了。 我好像答应过你 要和你 一起 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 你说 那坡上种满了新茶 还有细密的相思树 我好像答应过你 在一个遥远的春日下午 而今夜 在灯下 梳我初白的发 忽然记起了一些没能 实现的诺言 一些 无法解释的 在那条山路上 少年的你 是不是 还在等我 还在急切地向来处张望 当别人指着一株祖父时期的樱桃树在欧洲,被乡愁折磨,这才发现 自己魂思的不是的千里大漠而是故宅北投。北投的长春路,里只有 绿,绿得不能再绿的绿,万般的绿上有一朵小小的白云。想着、想 着,思绪就凝缩为一幅油画。乍看那样的画会吓一跳,觉得那正是 陶渊明的 停云,思亲友也 的 图解 ,又觉得李白的 浮云游子意 似乎 是这幅画的注脚。但当然,最好你不要去问她,你问她,她会谦虚 的否认,说自己是一个没有学问没有理论的画者,说她自己也不知 道为什么就这样直觉的画了出来。 那阵子,与法国断交,她了向往已久的巴黎,另外请到两个奖学金, 一个是到日内瓦读美术史,一个是到比利时攻油画,她选择了后者, 她说,她还是比较喜欢画画。当然,凡是有能力把自己变成美术史 的人应该不必去读由别人绘画生命所累积成的美术史。 有一天,一个欧洲男孩把自家的一棵樱桃树指给她看: 你看到吗?有一根枝子特别弯.你知道树枝怎么会弯的?是我坐的呀!我 爸爸小时候偷摘樱桃被祖父发现了,祖父罚他,叫他坐在树上,树 枝就给他压弯了,到现在都是弯的。 说故事的人其实只不过想说一段轻松的往事,听的人却别有心肠的 伤痛起来,她甚至忿忿然生了气。凭什么?一个欧洲人可以在平静的 阳光下看一株活过三代的树,而作为一个中国人却被连根拔起, 秦 时明月汉时关 ,竟不再是我们可以悠然回顾的风景! 那愤怒持续了很久,但回台以后却在一念之间涣然冰释了,也许我 们不能拥有祖父的樱桃树,但园里年年盛夏如果都有我们的履痕, 不也同样是一段世缘吗?她从来不能忘记玄武湖,但她终于学会珍惜 石门乡居的翠情绿意以及六月里南海路上的荷香。 十四岁的画架别人提到她总喜欢说她出身于师大艺术系,以及后来 的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皇家艺术学院,但她自己总不服气,她总记得 自己十四岁,背着新画袋和画架,第一次离家,到台北师范的艺术 科去的那一段、学校原来是为训练小学师资而设的,课程安排当然 不能全是画画,可是她把一切的休息和假期全用来作画了,硬把学 校画成 艺术中学 。 一年级,还没到,天却炎热起来,别人都乖乖的在校区里画,她却 离开同学,一个人走到学校后面去,当时的和平东路是一片田野, 她怔怔的望着小河兀自出神。正午,阳光是透明的,河水是透明的, 一些奇异的倒影在光和水的双重晃动下如水草一般的生长着。一切 是如此喧哗,一切又是如此安静,她忘我的画着,只觉自己和阳光 已混然为一,她甚至不觉得热,直到黄昏回到宿舍,才猛然发现, 短袖衬衫已把胳膊明显的划分成棕红和白色两部分。奇怪的是,她 一点都没有感到风吹日晒,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那天下午她自己也 变成太阳族了。 啊!我好喜欢那时候的自己,如果我一直都那么拼命,我应该不是现 在的我。 大四,国画大师傅心畲来上课,那是他的最后一年,课程尚未结束, 他已撒手而去。他是一个古怪的,到师大来上课,从来不肯上楼, 学校只好将就他,把学生从三楼搬到楼下来,他上课一面吃花生糖. 一面问: 有谁做了诗了?有谁填了词了? 他可以跟别人谈五代官制, 可以跟别人谈四书五经谈,偏偏就是不肯谈画。 每次他问到诗词的时候,同学就把推出来,班上只有她对诗词有兴 趣,傅老师因此对她很另眼相看。当然也许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 们同属于 少数民族 ,同样具有傅老师的那方小印上刻 旧王孙 的身 分。有一天,傅老师心血来潮,当堂写了一个 璞 字送给席慕蓉,不 料有个男同学斜冲出来一把就抢跑了。当然,即使是学生,当时大 家也都知道傅老师的字是 有价的 ,傅老师和席慕蓉当时都吓了一跳, 两人彼此无言的相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老师的那一眼似乎在 说: 奇怪,我是写给你的,你不去抢回来吗 ? 但她回答的眼神却是: 老师,谢谢你用这么好的一个字来形容我,你所给我的,我已经收 到了,你给我那就是我的,此生此世我会感激,我不必去跟别人抢 那幅字了 隔着十几年,师生间那一望之际的千言万语仍然点滴在心。 好大好大的蓝花二岁,住在重庆,那地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刚 玻,记忆就从那里开始。似乎自己的头特别大,老是走不稳,却又 爱走,所以总是跌跤,但因长得圆滚倒也没受伤。她常常从山坡上 滚下去,家人找不到她的时候就不免要到附近草丛里拨拨看,但这 种跌跤对小女孩来说,差不多是一种诡秘的神奇经验。有时候她跌 进一片森林,也许不是森林只是灌木丛,但对小女孩来说却是森林, 有时她跌跌撞撞滚到池边,静静的池塘边一个人也没有,她发现了 一种 好大好大蓝色的花 ,她说给家人听,大家都笑笑,不予相信, 那因此封缄了十几年。直到她上了师大,有一次到阳明山写生,忽 然在池边又看到那种花,象重逢了前世的友人,她急忙跑去问林玉 山教授,教授回答说是 鸢尾花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一个持续了十 几年的幻象忽然消灭了。那种花从梦里走到现实里来。它从此只是 一个有名有姓有谱可查的规规矩矩的花,而不再是小女孩记忆里好 大好大几乎用仰角才能去看的蓝花了。 如何一个小孩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边窥见一朵花的天机,那其 间有什么神秘的召唤?三十六年过去,她仍然惴惶不安的走过今春的 白茶花,美,一直对她有一种蛊惑力。 如果说,那种被蛊惑的遗传特质早就潜伏在她母亲身上,也是对的。 一九四九,世难如涨潮,她仓促走避,财物中她撇下了家传宗教中 的重要财物 舍利子 ,却把新做不久的大窗帘带着,那窗帘据席慕蓉 起来,十分美丽,初到台湾,母亲把它张挂起来,小女孩每次睡觉 都眷眷不舍的盯着看,也许窗帘是比舍利子更为宗教更为庄严的, 如果它那玫瑰图案的花边,能令一个小孩久久感动的话。 一个叫穆伦 席连勃的蒙古女孩猛地,她抽出一幅油画,逼在我眼前。 这一幅是,我一直没有画完,我有点不敢画下去的感觉,因为我画 了一半,才忽然发现画得好象我外婆 而外婆在一张照片里,照片在玻璃框子里,外婆已经死了十三年了, 这女子,何竟在画自画像的时候画出了记忆中的外婆呢?那其间有什 么神秘的讯息呢? 外婆的全名是宝尔吉特光濂公主,一个能骑能射枪法精准的旧王族, 属于吐默特部落,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她老跟小孙女说起一条河, (多象《根的故事》!)河的名字叫 西喇木伦 ,后来小女孩才搞清楚, 外婆所以一直说着那条河,是因为一个女子的生命无非就是如此, 在河的这一边,或者那一边。 小女孩长大了,不会射、不会骑,却有一双和开弓射箭等力的手, 她画画。在另一幅已完成的自画像里,背景竟是一条大河,一条她 从来没有去过的故乡的河, 西喇木伦 ,一个人怎能画她没有见过的 河呢?这蒙古女子必然在自己的血脉中听见河水的淙淙,在自己的黑 发中隐见河川的流泻,她必然是见过 西喇木伦 的一个。 事实上,她的名字就是 大江河 的意思,她的蒙古全名是穆伦 席连勃, 但是,我们却习惯叫她席慕蓉,慕蓉是穆伦的译音。 而在半生的浪迹之后,由四川而香港而台湾而比利时,终于在石门 乡村置下一幢独门独院,并在庭中养着羊齿植物和荷花的画室里, 她一坐下来画自己的时候,竟仍然不经意的几乎画成外婆,画成塞 上弯弓而射的宝尔吉特光濂公主,这其间,涌动的是一种怎样的情 感呢? 【篇三:经典散文,席慕蓉】 为你推荐的美文: 当别人指着一株祖父时期的樱桃树在欧洲,被乡愁折磨,这才自己 魂思的不是的千里大漠而是故宅北投。北投的长春路,里只有绿, 绿得不能再绿的绿,万般的绿上有一朵小小的白云。想着、想着, 思绪就凝缩为一幅油画。乍看那样的画会吓一跳,觉得那正是陶渊 明的 停云,思亲友也 的 图解 ,又觉得李白的 浮云游子意 似乎是这 幅画的注脚。但当然,最好你不要去问她,你问她,她会谦虚的否 认,说自己是一个没有学问没有理论的画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 什么就这样直觉的画了出来。 那阵子,与法国断交,她了向往已久的巴黎,另外请到两个奖学金, 一个是到日内瓦读美术史,一个是到比利时攻油画,她选择了后者, 她说,她还是比较喜欢画画。当然,凡是有能力把自己变成美术史 的人应该不必去读由别人绘画所累积成的美术史。 有一天,一个欧洲男孩把自家的一棵樱桃树指给她看: 你看到吗?有一根枝子特别弯.你知道树枝怎么会弯的?是我坐的呀!我 爸爸小时候偷摘樱桃被祖父发现了,祖父罚他,叫他坐在树上,树 枝就给他压弯了,到现在都是弯的。 说故事的人其实只不过想说一段轻松的往事,听的人却别有心肠的 伤痛起来,她甚至忿忿然生了气。凭什么?一个欧洲人可以在平静的 下看一株活过三代的树,而作为一个中国人却被连根拔起, 秦时明 月汉时关 ,竟不再是我们可以悠然回顾的! 那愤怒持续了很久,但回台以后却在一念之间涣然冰释了,也许我 们不能拥有祖父的樱桃树,但园里年年盛夏如果都有我们的履痕, 不也同样是一段世缘吗?她从来不能忘记玄武湖,但她终于学会珍惜 石门乡居的翠情绿意以及六月里南海路上的荷香。 十四岁的画架别人提到她总喜欢说她出身于师大艺术系,以及后来 的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皇家艺术学院,但她自己总不服气,她总记得 自己十四岁,背着新画袋和画架,离家,到台北师范的艺术科去的 那一段、原来是为训练小学师资而设的,课程安排当然不能全是画 画,可是她把一切的休息和假期全用来作画了,硬把学校画成 艺术 中学 。 一年级,还没到,天却炎热起来,别人都乖乖的在校区里画,她却 离开,一个人走到学校后面去,当时的和平东路是一片田野,她怔 怔的望着小河兀自出神。正午,阳光是透明的,河水是透明的,一 些奇异的倒影在光和水的双重晃动下如水草一般的生长着。一切是 如此喧哗,一切又是如此安静,她忘我的画着,只觉自己和阳光已 混然为一,她甚至不觉得热,直到黄昏回到宿舍,才猛然发现,短 袖衬衫已把胳膊明显的划分成棕红和白色两部分。奇怪的是,她一 点都没有感到风吹日晒,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那天下午她自己也变 成太阳族了。 啊!我好喜欢那时候的自己,如果我一直都那么拼命,我应该不是现 在的我。 大四,国画大师傅心畲来上课,那是他的最后一年,课程尚未结束, 他已撒手而去。他是一个古怪的,到师大来上课,从来不肯上楼, 学校只好将就他,把学生从三楼搬到楼下来,他上课一面吃花生糖. 一面问: 有谁做了诗了?有谁填了词了? 他可以跟别人谈五代官制, 可以跟别人谈四书五经谈,偏偏就是不肯谈画。 每次他问到诗词的时候,同学就把推出来,班上只有她对诗词有兴 趣,傅老师因此对她很另眼相看。当然也许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 们同属于 少数民族 ,同样具有傅老师的那方小印上刻 旧王孙 的身 分。有一天,傅老师心血来潮,当堂写了一个 璞 字送给席慕蓉,不 料有个男同学斜冲出来一把就抢跑了。当然,即使是学生,当时大 家也都知道傅老师的字是 有价的 ,傅老师和席慕蓉当时都吓了一跳, 两人彼此无言的相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老师的那一眼似乎在 说: 奇怪,我是写给你的,你不去抢回来吗 ? 但她回答的眼神却是: 老师,谢谢你用这么好的一个字来形容我,你所给我的,我已经收 到了,你给我那就是我的,此生此世我会感激,我不必去跟别人抢 那幅字了 隔着十几年,师生间那一望之际的千言万语仍然点滴在心。 好大好大的蓝花二岁,住在重庆,那地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刚 玻,记忆就从那里开始。似乎自己的头特别大,老是走不稳,却又 爱走,所以总是跌跤,但因长得圆滚倒也没受伤。她常常从山坡上 滚下去,家人找不到她的时候就不免要到附近草丛里拨拨看,但这 种跌跤对小女孩来说,差不多是一种诡秘的神奇经验。有时候她跌 进一片森林,也许不是森林只是灌木丛,但对小女孩来说却是森林, 有时她跌跌撞撞滚到池边,静静的池塘边一个人也没有,她发现了 一种 好大好大蓝色的花 ,她说给家人听,大家都笑笑,不予相信, 那因此封缄了十几年。直到她上了师大,有一次到阳明山写生,忽 然在池边又看到那种花,象重逢了前世的友人,她急忙跑去问林玉 山教授,教授回答说是 鸢尾花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一个持续了十 几年的幻象忽然消灭了。那种花从梦里走到现实里来。它从此只是 一个有名有姓有谱可查的规规矩矩的花,而不再是小女孩记忆里好 大好大几乎用仰角才能去看的蓝花了。 如何一个小孩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边窥见一朵花的天机,那其 间有什么神秘的召唤?三十六年过去,她仍然惴惶不安的走过今春的 白茶花,美,一直对她有一种蛊惑力。 如果说,那种被蛊惑的遗传特质早就潜伏在她母亲身上,也是对的。 一九四九,世难如涨潮,她仓促走避,财物中她撇下了家传宗教中 的重要财物 舍利子 ,却把新做不久的大窗帘带着,那窗帘据席慕蓉 起来,十分美丽,初到台湾,母亲把它张挂起来,小女孩每次睡觉 都眷眷不舍的盯着看,也许窗帘是比舍利子更为宗教更为庄严的, 如果它那玫瑰图案的花边,能令一个小孩久久的话。 一个叫穆伦 席连勃的蒙古女孩猛地,她抽出一幅油画,逼在我眼前。 这一幅是,我一直没有画完,我有点不敢画下去的感觉,因为我画 了一半,才忽然发现画得好象我 而外婆在一张照片里,照片在玻璃框子里,外婆已经死了十三年了, 这女子,何竟在画自画像的时候画出了记忆中的外婆呢?那其间有什 么神秘的讯息呢? 外婆的全名是宝尔吉特光濂公主,一个能骑能射枪法精准的旧王族, 属于吐默特部落,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她老跟小孙女说起一条河, (多象《根的故事》!)河的名字叫 西喇木伦 ,后来小女孩才搞清楚, 外婆所以一直说着那条河,是因为一个女子的生命无非就是如此, 在河的这一边,或者那一边。 小女孩长大了,不会射、不会骑,却有一双和开弓射箭等力的手, 她画画。在另一幅已完成的自画像里,背景竟是一条大河,一条她 从来没有去过的故乡的河, 西喇木伦 ,一个人怎能画她没有见过的 河呢?这蒙古女子必然在自己的血脉中听见河水的淙淙,在自己的黑 发中隐见河川的流泻,她必然是见过 西喇木伦 的一个。 事实上,她的名字就是 大江河 的意思,她的蒙古全名是穆伦 席连勃, 但是,我们却习惯叫她席慕蓉,慕蓉是穆伦的译音。 而在半生的浪迹之后,由四川而香港而台湾而比利时,终于在石门 乡村置下一幢独门独院,并在庭中养着羊齿植物和荷花的画室里, 她一坐下来画自己的时候,竟仍然不经意的几乎画成外婆,画成塞 上弯弓而射的宝尔吉特光濂公主,这其间,涌动的是一种怎样的情 感呢? 千镜如千湖,千湖各有其鉴照这面镜子我留下来很久了,因为是母 亲的,只是也不觉得太特别,直到母亲从外国回来,说了一句: 这 是我结婚的时候人家送的呀! 我才吓了一跳,母亲十九岁结婚,这镜 子经历多少岁月了? 她对着镜子着迷起来。 所谓古董,大援款是这么回事吧,大概背后有一个细心的女人,很 固执的一直爱惜它,爱惜它,后来就变成古董了。 那面小梳妆镜暂时并没有变成古董,却幻成为一面又一面的画布, 象古神话里的法镜,和生命的秘钥都在其中。站在画室中一时只觉 千镜是千湖,千湖各有其鉴照。 奇怪,你画的镜子怎么全是这样椭圆的、古典的,你没有想过画一 长排镜子,又大又方又冷又亮,舞蹈家的影子很不真实的浮在里面, 或者三角组合的穿衣镜,有着 花面交相映 的重复。 不,我不想画那种。 如果画古铜镜呢?那种有许多雕纹而且照起人来模模糊糊的那一种。 那倒可以考虑。 习惯上,人家都把画家当作一种空间艺术的经营人,可是看你的画 读你的诗,觉得你急于抓住的却是。你怎么会那样迷上时间的呢?你 画镜子、作画荷花、你画欧洲婚礼上一束白白香香的小苍兰,你画 雨后的彩虹(虽说是为小孩画的)你好象有点着急,你怕那些东西消失 了,你要画下的写下的其实是时间。 啊, 她显然没有分辨的意思: 我画镜子,也许因为它象征青春,如 果年华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再来一次,我一定把每件事都记得,而 不要忘记 我仍然记得十九岁那年,站在北投家中的院子里,背后是高大的大 屯山.脚下是新长出来的小绿草,我心里疼惜得不得了,我几乎要叫 出来;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我是在跟谁说话?我知道我是跟日后的 我 说话,我要日后的我不要忘记这一刹! 于是,另一个十九年过去,魔术似的,她真的没有忘记十九年前那 一刹时的景象。让人觉得一个凡人那样哀婉无奈的美丽祝告恐怕是 连天地神明都要不忍的。人类是如此有限的一种生物,人类活得如 此粗疏懒慢,独有一个女子渴望记住每一刹间的美丽,那么,神明 想,成全她吧! 连你的诗也是一样,象《悲歌》里: 今生将不再见你 只为再见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己永不再现 再现的只是些沧桑的 日月和流年 《青春》里: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而在《时光的河流》里: 啊我至爱的此刻 从我们床前流过的 是时光的河吗 我真是一个舍不得忘记的人 她说。 (诚如她在《艺术品》那首诗中说的:是一件不朽的记忆,一件不肯 让它消逝的,一件想挽回什么的欲望。) 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 初中,从我停止偷抄二姐的去交作业的时候,我就只好自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