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雨。江南。“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林俊杰的一首《江南》倒也道出了江南的几番韵味。三月的江南犹如藏匿于千年而后呈现的精灵。在梦境般迷离的烟雨中轻微地扇动柔弱的银翅,将悲伤化为绵绵的淫雨霏霏。雨帘倒挂倚屋檐,雨珠儿就这样顺着瓦片华丽地坠落与石板路上,绽开,嘘,消失。仿佛不曾来过。驾一叶之扁舟,穿行于小桥、流水、人家之中,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唱不断的温情脉脉。
江南,一幅古铜色的中国山水泼墨画,浓抹的是山高月小,淡涂的是水落石出,勾勒的是千年不变的柔情似水。而我痴痴地不远千里地从广东跑到川西北,竟然只是为了看雪。
朔风渐紧,冷雨骤歇。雪,这令我魂牵梦萦而又素未谋面的雨的精灵,在某个寒冷的午后不期而至。它化身晶莹剔透的冰粒,清脆地敲打着我紧闭的窗户。啊!这就是雪吗?这就是我为之神魂颠倒的雪吗?我急切地打开窗,伸出双手,仿佛迎接老朋友。可是,这顽皮的精灵,却倏然而逝,只留给我一滩湿润的冰凉。我推开椅子,风一般冲到屋外,决意一睹她的芳容。
雪,飘飘洒洒,随风而落。落在风姿绰约的柳梢,化作鹅黄;落在枝枝向上的梧桐树,变成嫩绿;落在风吹成皱的学思湖面,漾起微波无数……
我痴痴地立在那里,任雪钻进我的脖子,顺着脊背滑落而全然不觉。是啊!我这久渴的心灵,仿佛“木石前盟”中的绛珠仙草,千年寂立,只为等来神瑛侍者那倾情浇灌。然而,我只是凡尘俗世一痴人,岂可自比仙草?即便仙草,虽有慧剑在手,也难以一挥而断情丝。历经千年轮回,遗世独立,葬花无数,泪流千行,只为一报前世情缘。何况我辈凡夫俗子,一花一物,总惹无限情愁,面对这漫天飞雪,又怎能无动于衷,“太上忘情”呢?
我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急急地敲开你的房门,把你从午后的美梦中唤醒,想要与你分享这初恋般初次见雪的奇妙感觉。你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了一句“痴了”。
是的,我是痴了。就在那个春天,我拉着你跑到杭州,在游人如织的断桥上,我奢望一杯残雪;在“疏影横斜”的孤山上,我苦苦寻觅那比梅花更胜“三分白”的精灵……你无奈地跟在后面,嘴里喃喃不已:“痴了,真是痴了。”是啊,在这草长莺飞的江南,何来雪的踪迹?而我却弃这“人间天堂”的美景于不顾,任性固执如小孩,不痴何如?
我失望地坐在保傲塔下的石凳上,目光迷离,神情落寞。远处的西湖,水波盈盈,一碧万顷。苏堤和白堤,红桃绿柳,夹道而生。堤上游人不断,湖面游肪片片。
佛曰:“心安乐处,即身安乐处。”就如现在,那水光滟潋的湖面上有雪,那翠绿欲滴的柳色里有雪。只要心悦神怡,则何时不可有雪?何地不可有雪?何物不可为雪?千百年前的断桥之畔,许仙将手中的油纸伞轻轻一撑,便换来白娘子的几世情缘、今生共渡。那窄窄的一伞天空下,情意绵绵,春光无限。此时此景,何用管外面是雨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