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8月12日,朱自清先生离开这个世界已整整60年了。此刻,先生的文章、气节、人格如同他的《背影》一样,又一次在人们的心中浮现。
在人们心目中,朱自清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家,其散文的美,深入人心,历久传诵。朱自清的民族气节为国人所敬仰,同志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而朱自清的革命性,或者说追求革命的轨迹却不是很明显。其实应该说,朱自清追求革命的思想,一起伴随着他文学的成长而成长,并体现在他朴实的行动中。
朱自清1925年已到清华园任教,而朱家住在安乐巷27号是在1930—1946年间。我们看到的朱自清的卧室,也称客座。这里只是朱自清寒暑假回来所居之处。其间值得一提的是,1932年朱自清欧游回国,与陈竹隐在上海举行简单的婚礼后,回到扬州度蜜月,就住在客座。这间客座同时还记载着另一件事:朱自清的大儿子朱迈先,上高中时就加入了,参加了江都县文化艺术协会宣传团(简称江文团)。朱迈先经常与江文团的同志们在这间屋子活动。朱自清知道朱迈先参加革命活动,却从不反对。另有大女儿采芷,因参加激进活动被学校不挂牌除名,朱自清一句也没责备,带着女儿转校。特别是朱自清最喜爱的二女逖先,她亦经常参加激进活动,突然一天她暴病而亡(怀疑是日本文化特务打一针所致)。逖先的死对朱自清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朱自清与激进青年的接近,相反,清华园的家常常成了激进学生的避风港。
朱自清是家中的长子,其实,在朱自清上面已有大贵、小贵,皆夭折了。朱自清的诞生是全家的大喜事,但其父朱小坡对他的学习抓得很紧。刚到扬州市区,朱小坡就为朱自清请了好几位老师,其中一位叫戴子秋的先生,国文教得非常好。多年后他在文章里说道:我的国学是那几年跟戴子秋先生读通了的。当“五四”时期开展新文学运动时,朱自清积极投身其中,虽然身在北大哲学系,但心早已投入白话美文的尝试中。凡有胡适的讲学他就逃课去听,他的诗歌《睡吧,小小的人》首发就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而后佳作不断。一首长诗《毁灭》奠定了他在文坛新诗人的地位,而《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则被公认为白话美文的典范。朱自清用白话美文向复古派宣战,有力地回击了复古派“白话不能作美文”之说,他是“五四”新文学运动的开拓者之一。
他的美文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作家贾平凹说:来到扬州,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朱自清,他是知识分子中最最了不起的人物……
朱自清的一生,以国学为主,文学为辅。著书立说,为世人留下了百万言。朱自清一生以其艰苦的脚步,追寻着新中国,他曾被生活浪头击退过,但从未被击败过。他彷徨徘徊过,但从未颓废绝望过。他历经长期探索,从写人生到写人民,从写血泪文学到为人民生存而斗争,从写“我的阶级”到赞美群众的力量,从歌颂光明到自己融入人民中间一起创造光明,从“狷者”自觉地成长为民主斗士。朱自清在清华园时,1932年鲁迅因探母病到北平,朱自清于11月24日、27日两请鲁迅到清华演讲,都被鲁迅婉拒,而朱自清没有任何怨言。他鼓励学生说,先生在几处大学演讲,你们去城里听他讲一样的。朱自清很敬重鲁迅,特别是生命晚期,他十分欣赏鲁迅的杂文,认为其像“投枪”、似“匕首”投向黑暗的社会。
在去西南联大途中,因车油耗尽,寓居四川叙永两个月。短短两个月时间,他不仅考察了当地教育,而且在下为叙永青年作抗日演讲。很多青年人在他的激励下走上革命道路。至今,叙永人仍念念不忘当时情景。
抗日战争时期,朱自清作为清华大学教授,随学生会代表一起赴绥远(今内蒙)慰问抗日将士,写下《绥行纪略》。因盼望抗战胜利、祖国新生,又写下了《这一天》、《新中国在望中》。
闻一多与朱自清堪称清华园的双子星座。1946年7月15日,闻一多惨遭枪杀,朱自清愤怒了,凡有关闻一多的集会,他总是出席演讲,每次演讲台下都是掌声阵阵。而此时他的文风也在迅速改变,《论气节》、《论青年》、《论不满现状》、《论吃饭》等杂文也像“投枪”、“匕首”,投向毫无希望的腐朽社会,他要“烧毁自己”,“在遗烬里爆出一个新中国”。
1946年10月,朱自清一家回到阔别多年的北平。朱自清一回到清华园,就抱病着手进行《闻一多全集》的编辑出版工作。300多万字的文稿,在一年多时间里便编辑完成。他把这不仅看作是对亡友的悼念,更把它当做是对法西斯的抗议。
1947年初,在北平逮捕了两千多人。朱自清痛恨派大规模迫害人民的法西斯暴行,签名抗议,当时被称作朱自清等十三位教授宣言。宣言发表时,朱自清名列第一。发动各家派报纸攻击、诽谤他,特务还三次到朱自清家寻衅。但是,朱自清没有退却,立场反而更加坚定。其时,朱自清之名已在黑名单中列第一位。陈竹隐提醒他,他毫不在意地说:“不用管它。”陈竹隐道:“怎么?你准备坐牢吗?”他答:“坐就坐!”此时,朱自清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1948年,吴晗拿来《反对美国扶植日本拒绝美援签名书》,朱自清思考后毅然在上面签了名。签名当天,他就让儿子朱乔森退回了当月的配给面粉票。面对一家子的生存,面对朱自清因严重胃溃疡不能吃棒子面而急需营养的身体,陈竹隐有所异议。她认为,这是国家的责任,个人难以承担。但朱自清说:“我们既然反对美国扶植日本的政策,就应采取直接的行动,就不应逃避个人的责任。”即使他在弥留之际还不忘嘱咐家人:我已签了名,以后就不能再去买配给面粉。